他說此話的神情我永遠忘不掉，如海深般的眼眸勘不出任何情緒，黎明第一束光灑滿側臉，我縮在他的背影下，顯得格外渺小。

方才火娃襲擊我，我凝聚的冰氣被華盡眠收回體內，回屋時他的臉微微蒼白，我知自己犯了錯，殷勤地泡了一杯姜茶。

幾抹不明亮的光折射窗欞透進來，現出桃花的陰影，華盡眠呷了半口姜茶，又揮袖把桃花改成烏龜的窗欞。

面對我疑惑的神情，他粲然一笑，“烏龜長壽。”

我雖不是什麽通透感情之人，也明白木娃給我弄個桃花圖案是什麽意思。華盡眠向來表面大大方方，內心卻狡猾得很，這個在雪山得到證實的。

比如我把他養的靈蟲冰死了，那麽他看了第一眼定會擺擺手，說沒關系。但第二天會把整堆的書扔到我腳下，幾個時辰把“博愛之謂仁，行而宜之之謂義”等類似凡間書籍背完。

再比如我八百年前犯的錯，他會這麽說：“前些年你已經知道教訓……為何還不知悔改？”

偏房出了輕微的動靜，流蘇下的水晶晃晃蕩蕩作響，露出小丫鬟的小臉，她見我房中坦蕩蕩坐了一個男子，約莫明白幾分，脆生生問道：“白媽媽，是否需要鹿茸、山藥、淫羊藿、杜仲等藥材呢，他面色蒼白，應是腎虛。”

華盡眠扯了扯嘴角，一下子明白說的是他，連忙去照鏡子。

我擺擺手：“不需要，他是被凍著了。”

剛才我著實不客氣，凝聚全身的內力去匯聚冰氣，想給那火娃一些教訓，沒想到都被華盡眠吸收了去。

一壺姜茶都喠下了，他也沒見個面潤，小丫鬟犯嘀咕：“原來做這檔子事還會著涼……”

華盡眠半晌子也說不出話來，小丫鬟的臉愈來愈紅，俏皮狡黠地偷笑，居然拿我開涮，也不看鍋夠不夠大。

“盡眠，天亮了，你該去哪兒就趕快走。”我立刻下了逐客令，免得惹上是非，讓我堂堂觀香宮老鴇落下自己接客的說法。

“你難道一點也不想為師？”華盡眠低哼一聲，“好些年沒見了。”

他這麽一說倒顯得我是一個非常不孝順的徒兒，師父養我兩千年，如今他來了我卻要趕他走。

但是你不能不走啊，這是女子的閨房。我暗自叫苦，他不會還當這裏是雪山吧，要是被別人看到我的名聲不保。

為了厚待師父，再攆他走，我特意做了他最愛的冰鎮西瓜，他雙眼一亮，揮手去掉所有的籽兒，切成一寸小的塊狀，用竹簽剔著吃。

吃完後感慨一句，“你不是說沒有西瓜來著？”

“這是去年的……冰窖溫低，凍個幾年都沒事。”

華盡眠白了我一眼，“松鼠。”

我思索著什麽時候得把他送走，不然每天光是數落我就占了一大半時間。

“師父。”我軟綿綿喊道，差點被自己的聲音嗆到，喊他師父只有兩種情況，一個是犯了過錯，還有一個就是有求於他。

小丫鬟又送來清淡的玉米粥，聽到我這一聲又是一驚，喃喃：“**……”她掩面，並且捂住嘴巴表示自己什麽都不會說。

“什麽事？”華盡眠也是一怔，又為自己打了後盾，“我最近比較忙，可能沒空陪你去捉螢火蟲……”

“不是。”

“那也沒空給你挖蚯蚓龍蝦做魚餌。”

“都不是。”我不兜圈子了，直入主題，“你下凡不會就是來看我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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